朱棣既有野心和实力夺帝位,又要表现出仁孝,表示合法,于是他就想到为父亲的陵寝立一块最大的石碑。这或许有赎罪和安慰自己灵魂的一面,但正好表现了他的霸气和凶残,这是一块多么复杂的石头。中国历史上三百三十四个皇帝中,叔夺侄位、迁都易地、另打锣鼓重开张的就朱棣一人。这块有三万吨之重,非碑非石,后人只好叫作“碑材”的也只有这一例。它像神话中的人头兽身怪,是兽向人嬗变中的定格。
如果说,正定大残碑是一个未登皇位的人梦中的龙座,阳山大碑材就是一个已登皇位者,为自己想立又没有立起来的贞节牌坊。而许许多多有诗有文的御碑,则是胜者之皇们摇头晃脑、假模假样的道德文章。武则天倒是聪明,在她的陵前只有一块无字碑,她让后人去评、去想。但这也有点作秀,是另一种立传碑。“菩提本无树”,要是真洒脱又何必要一块加工过的石头呢?唐太宗说以史为镜,史镜的一种形式就是石头,后人从石镜里照出了所有弄石人的心肝嘴脸,就是那些偷偷的小动作和内心深处的小把戏也分毫毕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