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罗连卓便栖身在城外的悲田院内,成了世上一个可怜的乞儿,已非昔日圣露其亚堂内的提灯童子。更何况身为基督徒,原本便遭异教徒的忌恨,视他如屠夫一般下贱。现在街头行走,非但要受无知小儿之欺,还屡尝刀棍瓦石之苦。何止如此,罗连卓一度曾染热病,卧倒长崎街头七个日夜,痛苦难当,呻吟不绝。幸有天主垂怜,以其无边无量之爱,救得他一命。即便得不到钱米施舍之日,也往往让他弄到山间的野果和海里的鱼贝果腹。虽然如此,罗连卓仍晨昏祈祷,不忘旧日在圣露其亚堂时的日课,腕上的念珠也不改其青玉本色。尤当夜阑人静之时,这少年便悄悄离开悲田院,踏着月光,前往那熟悉的圣露其亚教堂礼拜,求主耶稣基督的加护。
且说同门教众,人人都疏远他,连神甫都不怜悯,更不消说别人。却也难怪,革出教门当日,深以为是个无耻少年,谁能料到,竟会是个夜夜前来教堂祈祷、道心坚定之人。这也是缘于主之无量智慧使然。对罗连卓来说,虽说蒙冤,却也可叹。
话分两头,却说这边伞铺女子,自罗连卓给逐出教堂不上一月,便产下一女婴。顽固如伞铺老爹,想必是初得外孙之故,早把气恼丢在一旁,同女儿悉心抚育。或抱或哄,当作玩偶,以为乐事。老爹如此,原也不足为奇,可怪的倒是那位修士奚美昂。这位连恶魔都能击退的大力士,自打女婴出世,暇时每每造访老爹,笨手笨脚抱着娃儿,几乎要哭出来,噙着一包眼泪,想是心念罗连卓,忆起弱弟俊雅的面庞。罗连卓离开圣露其亚教堂之后,那女子便再也没见他人影,故而心怀怨望,连奚美昂登门都不给好脸色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