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出三个月,蕙宁的脸上就有了粉粉白白的颜色,个子也赶上了萱宁。黄尔顾下班回家,没来得及放下公文包,便伸出手来抱蕙宁。大胡子扎得蕙宁左躲右闪,躲不过去,就让她爸爸给举到了天上。“小妞妞,我的小妞妞哦!”黄尔顾的山东口音总也难改,妞妞被他一叫就成了“努努”。蕙宁的笑声风铃似的在大院里飘荡着。萱宁坐在竹圈椅里,静静地看着爸爸和妹妹打闹,多么希望自己也能在爸爸手里变成飞鸟,在天上飞一回。
可是爸爸没有来抱她。
当时没有。
后来也没有。
11
萱宁姐妹和海鲤子都是在上幼儿园的那一年遭遇那场史无前例的风暴的。
当时那场风暴其实已经在北方甚为凶猛地刮过几个月了。因着交通的闭塞,小城的人们只能趁着晨昏两顿饭的空隙,拖着小板凳,三五成群地坐在院落里,从收音机日益高昂的声调里,猜测着外边世界的风势雨势。听完了广播,在叮叮当当的碗筷声里,发出一两声嘲讽,讥笑着那些“外路人”(外地人)的憨直莽撞。那些嘲讽里头,却又隐隐地带了几分羡慕,几分嫉妒,几分怅然若失—— 什么时候,我们小城也会打出属于自己的一面大旗,喊出惊天动地的一声长啸,拉出响当当的一支队伍呢?小城的人太精明了,精明得不愿失去哪怕是一根头发来换取一种显赫、一种瞩目。